虽然出身于英国的贵族家庭,但乔瑟夫·乔斯达其实并不喜欢穿西服套装一类的衣服,他既不习惯衣服本身束身的设计也不适应需要穿着正式服装的场合的拘谨,何况对于做他们这行的人来说,需要穿着正装到场的场合往往会伴随着一些负面情绪,比如同伴的葬礼。

    乔瑟夫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同事们了,上次的任务结束后已经又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期间除了同一个行动小组的朋友会定期联络交换情报,乔瑟夫拒绝了其他所有同事包括直属上司的慰问。

    这次的派对也是一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客套场面,乔瑟夫原先并没有参加局里举办的聚会的打算,可他也确实急于从今晚到场的情报科同事那里取走一样东西,所以略微考虑之后还是接受了东道主的邀请。

    被史摩基从背后叫住的时候,年轻的美国人正坐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大口咀嚼着盘子里的薯条和炸鸡,他穿着一件样式普通的长袖衬衫,脚上蹬着一双棕色的帆布鞋,发型看上去比往常还要肆意随性,整体服饰都与周围穿着晚宴礼服的人群格格不入。

    “乔乔,情报科的同事已经正式介入这件事的调查工作了,应该很快就能得出结果。”史摩基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只有小指指尖大小的U盘,“我已经把你需要的数据全部拷贝了下来,虽然局里的人都知道你和这个案子的关系,但还是得把该走的程序都走一遍。”

    “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多亏有你们情报小组帮忙协调。”乔瑟夫对周围那些或是探寻或是同情的目光视若罔闻,他的神情看上去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眼睛里的红血丝却清晰可见,“等我身上的伤口完全痊愈以后,上面会把我也调到情报部门,或许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当然没问题,我等着你请客。”

    在此之后,乔瑟夫和史摩基交换了一下近日得到的情报,他眼下实在是没有聊天的兴致,即使对象是他多年的朋友,例行工作结束后他走到一旁和周围的同事打了声招呼,随即拿上背包打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公寓阳台上的窗户还保持着打开的状态,昨晚睡前乔瑟夫突然想坐在躺椅上吹会儿凉风,因为晚餐的时候喝了半瓶白兰地的关系,头脑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后才发现阳台的地板被漏进来的雨水淋了个彻底,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他并没有因为吹了一晚上的凉风染上风寒。

    美国人一边回忆着西撒以往发现他没有关窗时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边走到窗前,他伸手摸了摸铝合金的白色窗框,这个房子里所有的物品包括窗户全部都是他们决定同居的时候一起选购的,可现在他的合租人已经不在了。乔瑟夫把脸埋进掌心里,他的耳边又浮现出他们的上司作任务报告时的评价,“我们将永远感谢西撒·A·齐贝林搜查官为联邦调查局和美国公民做出的贡献”。

    乔瑟夫用袖子飞快地蹭了蹭自己的眼角,他走到书房里,将史摩基交给他的U盘插到笔记本电脑上,据说这里面储存的数据是在那个走私犯罪团伙的据点里的一张储存卡中找到的,组织负责军火生意的高层成员似乎有虐待男性的癖好,在审问卧底的时候通常还会录像以便事后观看。

    乔瑟夫在几百个文件夹中寻找了很久,终于在临近午夜的时候找到了那个视频,如果不是手肘在不经意间将桌上的茶杯连同水壶一起撞倒,他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自己的手颤抖得有多么厉害,他用鼠标点击了装有那个视频的文件夹,点了好几下屏幕才跳转到播放的页面。

    视频里金发的男人被束缚着手脚捆在电椅上,头发被汗水和血液黏在一起结成了块状,脸上都是深灰色的污渍和凝结的血块,如果不是眼睛下方熟悉的紫色三角胎记,乔瑟夫甚至都认不出来眼前的人是他最熟悉的挚友,西撒的模样和几个月前见过的相比相去甚远,腹部和四肢的肌肉基本上都消失了踪影,骨头的凸起在紧贴身体的皮肤之下清晰可见。

    乔瑟夫屏住呼吸,他的眼眶感受到了无法忽视的酸涩与胀痛,可视频还在继续播放,他看到组织的成员将前端尖锐的刑具插进西撒的腹部,连着电线的部分不停地搅动着早已模糊的血肉,意大利人两边手腕的位置还残留着两颗子弹,他的身体维持着绷直的状态,肩部和双腿仍然在剧烈地颤抖。

    “FBI的西撒·A·齐贝林搜查官,你觉得自己还能扛多久?”长发的男人手上拿着木质的烟斗,他眯着眼睛,嘴里吐出烟圈,“你只需要告诉我卧底在我们组织的叛徒名单,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西撒始终垂着头,没有给出令对方满意的反应,男人又换了几种黑帮常用的逼供手法,但意大利人一直保持着最能节省体力的姿势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视频的进度条移动到2小时17分钟的位置上,乔瑟夫的呼吸无法抑制地急促起来,但那并不是因为西撒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而是因为他看见视频里的男人从一旁的皮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号的注射器。

    作为联邦调查局的搜查官,乔瑟夫当然知道那个注射器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同事通过致幻药物来达到逼犯人说实话的目的,可他依然期望对方给西撒静脉注射的只是普通的麻醉剂。

    随着药物的注射西撒的表情逐渐变得茫然起来,过量的毒品不仅会对器官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同样也有导致死亡的可能性,可对方显然对此毫不在意。

    药物给予的快感和刑具带来的疼痛不断地拉扯着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意识在切断与清醒的状态中不断循环,西撒的目光逐渐恍惚起来,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津液无法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滴落到地面上。

    利刃终于划开了贝类坚硬的外壳,但没有人能找到藏在软肉下面的珍珠,乔瑟夫不用继续往下看去都能想象到这场审讯的结果是什么。

    美国人不知道笔记本是什么时候没电的,注意到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他还记得屏幕上显示的视频总时长是13时39分钟。

    乔瑟夫瘫倒在靠背椅上,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他和西撒最后一起执行任务时的景象,那个时候他们还是默契非凡的搭档,任务综合成功率有九成以上,很少有特工能针对他们的行动迅速做出精准有效的回击。

    所有的汽车品牌之中,乔瑟夫·乔斯达最钟爱的就是德国的迈巴赫,他一向喜欢高调显眼的东西,但是那天晚上局里给他们分配的是暗杀任务,为了方便事后销毁证据,上级给了他一辆桑塔纳的黑色轿车。

    和意大利人相比,乔瑟夫对汽车显然更加了解,他主动接过轿车的钥匙拉开后座的车门,西撒抱着装有巴雷*特M95式12.7mm狙击步*枪的吉他盒坐到靠右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