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六点多，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喂，你落地了？你现在在哪啊？”已夏提着一整天的心总算落回了些。
可顾寒慕下一句话却让她立马又担忧起来，“你们今晚要在蓉城过夜？为什么？我看新闻蓉城好像也不是很安全，一直有余震。”
“嗯，这里伤员很多，蓉城的医疗能力已经有点超负荷了，所以要带一些伤员出去医治。
还有部队的战士，他们已经连续在一线抢险好几天了，有些也受了伤，需要换防送出去治疗。所以我们要等他们把人集结完毕，可能会在天亮的时候离开。”
顾寒慕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疲惫，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连飞了两个来回，肯定有些疲惫，更多的大概是看到这里的境况后心理上的感受。
为了把握救援的黄金时间，现在所有人和单位都是24小时连轴转。航班也已经不分什么常规时刻了，什么时候准备好，就随时走。
“那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对了，我明天就可以回燕城了，我回去以后就去分部申请飞蓉城的航班！”已夏说着她的打算。
“不行！你不许来！你们这个航班回去还有一周假期，是公司特批给你们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顾寒慕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已夏的提议。
“为什么？我可以的，我不怕！你不也去了吗？”已夏有些不满顾寒慕的专制。
“可我怕。已夏，是我怕！所以你不要任性，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去，不要让我担心，知道吗？”
顾寒慕的语气有些激动，又莫名低沉下去，隐隐带着几分示弱的乞求。
也许是听已夏在那头半天没说话，怕她还是不死心，顾寒慕淡淡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
“你知道吗？我来了这儿才切身体会到这里的无助和惨烈，人人都想活着，可活着又好像是种煎熬。
明明都困得不行，可又不敢睡，一点动静就能让他们惊醒，生怕一旦睡过去就可能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
有些事我自己做也不觉得什么，可我不想让身边的人冒险，我也有我的害怕和逃避。所以已夏，你听话，不要来。”
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这些生离死别太过冲击人心，让人忍不住脆弱，顾寒慕的剖白几乎卸掉了自己所有的伪装。
已夏站在窗边，听着电话里低低凉凉的那个声音，许久没有说话。只有月光洒下来，沁满了她眼中的晶莹。
“好，我听你的。”已夏的声音软软的。
“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有点惨？一个在这里隔离，一个飞去灾区，想见一面都难比登天。”已夏仰起头，笑得有些无奈而苦涩。
“呵呵，好像是有点，谁让咱们是民航人呢。其实各种灾情面前，民航人每次也都是冲在第一线的，习惯就好。”顾寒慕柔声安慰着两千公里外有些低落的小姑娘。
电话里有片刻的安静，两边的人一时都没有再开口。流淌在电波中的只有浓浓的夜色，还有轻匀的呼吸声。
“你说，生离和死别到底哪个更让人心碎？“已夏重新开口，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和黯然。
“已夏，你想太多了。“顾寒慕听着已夏声音里的无力脆弱，眸中的光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痛的都是被独自留下的那个人。“